许老四的面色,微微扭曲了一下。
往日总听人说,天牢这地只认钱,不认人。今儿总算是见识到了。
外面的人都说陈狱丞是信人,此言恐怕不实。
眼前之人,分明是个死要钱的。
他默默地又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桌面上,“若是卫家再次找来,烦请陈狱丞派人通知一声。无论如何,总要保住我三哥。”
陈观楼哈哈一笑,他就喜欢上道的人。
“许四爷放心,卫家人再来,我肯定派人及时通知。看在许家诚意十足的份上,我就先透露一句,卫家要断许三爷的命根子。那哪行呢!我没答应,拒了卫家的要求。我们天牢只负责看守犯人,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。”
许老四没有二话,当即起身,躬身一拜,感谢陈观楼的一番好意。
陈观楼没避让,大大方方受了对方的礼。
“许四爷客气!”
“此事因许卫两家祖上矛盾引起,天牢这边,烦请陈狱丞多加关照我家三哥。卫家那边,我们已经在想办法化解这次冲突。”
“能化解最好。冤冤相报何时了!我就等着你们许家的好消息。”
陈观楼端茶送客。
许老四急匆匆离去,忙着去化解恩怨。就是不知卫家肯不肯答应。若是卫家不肯和解,这桩案子还有得磨。
穆青山从外间进来,看见桌面上的银票,就问道:“东翁,这些钱可要入账?”
“吩咐钱富贵,一半入私账。照着老规矩分账。”
“东翁大气!”
“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兄弟,本官不稀罕吃独食。”
吃独食遭雷劈。
他抽了五成,剩下的五成他还能抽一笔。分出一点点给下面的狱卒,让他们好生关照许霖。皇帝不差饿兵,他身为天牢的头,自然也不能差饿兵。守着规矩,好生办事都有赏。
穆青山领命,他没动桌上的银票,而是将钱富贵叫来,当场登记做账。确保账实符合。
“东翁果真要帮许家,拒绝卫家?”
“帮谁都无所谓。但是卫家的态度,我很不爽。”
穆青山有点迟疑,似乎不太赞同他的处理办法,“东翁出身陈氏一族,勋贵旁支。勋贵世家同气连枝,正常来说,东翁理应站在卫家那边。”
陈观楼嗤笑一声,显得极为不屑,“你也说了,正常来说我该站卫家。可是你瞧瞧卫家的态度,有将我放在眼里吗?就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狱丞,别忘了我还有武者身份。在外面,卫家胆敢在九品武者面前放个屁吗?不敢!偏偏今儿来见我,却只派了一个管事。怎么着,我这个武者他们看不入眼?穆青山,你是想让你的东翁热脸贴冷屁股吗?”
“学生绝非此意。只是,许家那边学生担心东翁讨不到好处,白做一回好人。”
“你的担心有道理。所以,我才立下规矩,收钱办事,童叟无欺。天牢这地,不分文官武将勋贵,谁给钱,给的钱多,诚意十足,我们就帮谁办事。不预设立场,只讲利益。”
“这”
穆青山貌似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观念。
陈观楼冲对方一笑,“你知道为什么你们读书人做了官之后,往往都逃不过牢狱之灾吗?因为你们喜欢预设立场,喜欢以个人观念去判断是非。小穆啊,想要在官场上久经不衰,坐稳位置,就不能提前预设立场。就算真要有立场,也只能是皇帝想什么,你们就做什么。”
“那岂不是成了佞臣。”穆青山绝不赞同。
陈观楼呵呵一笑,神情淡漠,“不做佞臣,就做阶下囚。换你,怎么想?以你读书读迂的性子,估计会选阶下囚。但是你忘了你的抱负,你的志向了吗?
做阶下囚,除了满足你的道德感外,什么都做不了,还会牵连他人。做佞臣,还可以利用的权利做几件惠及民生的好事。一个是碌碌无为,一个是名声虽臭但却能为民请命,你确定你还要选阶下囚?你所谓的读书为国为民,莫非只是一句空话?”